铁板乌冬烧

盾冬 叉冬 all冬

【盾冬】Winter Soldier needs a hug(上)

㙓!Splendid!㙓:

巴基从来不向复仇者们说出他的需求。于是,一次秘密行动开始了。


※续队二。ooc预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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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


冬兵拉好琴箱的拉链,把脸藏在拉高的围巾后面,挡住被冷风吹得发疼的脸。


他不喜欢在这种天气出任务。大风会影响子弹的运动轨迹,他必须得花上更长时间来做事前准备,才能保证任务完成率在95%以上。刚刚被他击杀的目标已经被惊慌失措的保镖团团围住,他举起相机,调准焦距,越过保镖们的肩膀,将那名政客印着血红枪洞的脸摄入镜头。


街区外传来警笛声。冬兵收好相机,将琴箱背在背上,走下大楼的天台。警察在楼门口呼喊着进行疏散,他混入楼下商场熙攘的人流中,跟着惊惶不安的人群被警察疏散出大楼。路过街边那具被罩上白布的尸体时他连看都没看一眼,只是低下头,把鼻子埋进柔软的围巾里,边往车站走边构思接下来的任务报告。


报告很好写。距离管理员给他的时间结束还有十个小时,刚刚他已经拍摄到了足够清晰的照片,他完全可以用上十分钟把报告写完,剩下的时间就由他自由支配。比起报告来他更关心的是另一件事:他的围巾。在执行任务之前他觉得天气太冷,那让他很不舒服,风衣下的战斗背心穿在身上又冷又硬,这很影响他发挥。他去路边的商店寻找可供保暖的衣物,但那些衣服都不适合他穿;好在最后,店主给他推荐了围巾。


“围巾能挡风,”店主说,“这天气真讨厌,总是阴着,不见阳光。像你们这样要在外面表演的人一定很冷吧?下了雪就会好很多了。希望能快些下雪——可别再刮风了。”


“是。”他说。然后他把围巾戴上,觉得效果很好。于是他违反了任务准则。在整个任务执行过程中,他一直戴着那条围巾,让它把自己缠得紧紧的,哪怕是在瞄准那个政客的脑门时,他也没有摘掉它。


他喜欢这条围巾。可问题在于,他的管理员不会希望看到他戴着它。他们会要求他坦白这条围巾是哪儿来的,如果冬兵告诉他们是买来的,他们就会以为冬兵又失控了,再给他进行一次清洗。那并不是冬兵想要的:这意味着他必须得在回到总部之前把围巾处理掉。如果被管理员看见,这条围巾就不能再被留下了。


但此时此刻,他更不想把这条围巾从脖子上摘下来。围巾很贵,但它的布料非常柔软,质地类似棉绒,他裹在冬兵的脖颈和脸颊上,感觉就像是一块发热的皮肤。与会发热的皮肤接触的感觉非常好,那正是冬兵所需要的。那会让他觉得活着,让他觉得寒冷离他很远。


所以,扔掉围巾?“不。”他对自己说。他必须要保留这条围巾,无论付出什么代价。


于是他加快了脚步。他要快点回到临时安全屋写报告,写完报告后,他还要再写一份申请书,向管理员申请保留这条围巾。他越走越快,最后跑了起来,他跑过马路,丝毫不顾背后的琴箱哗啦作响。


他一路小跑到了车站。站台人很少,只有站牌旁零零散散地站着几个小孩,有两个成年人蹲在其中一个小孩前面,面带微笑地和他说话。冬兵只瞥了他们一眼就没再看了。他走到站牌前,拉了拉滑落下来的围巾,把手揣进风衣兜里。


他希望电车能快点来。在外界暴露的时间太长对他来说很危险(当然,买围巾不算在内。那对完成任务有帮助),而且他不是很喜欢小孩。虽然他没见过多少小孩,但他见过的都很危险。那些小机灵鬼。迷你特工。学东西很快,精通间谍技巧和暗杀。


他想到这个,于是手伸进兜里去握住了刀。车站为什么会有这么多小孩?他们会是管理员派来接头的吗?


一阵脚步声从他身后响起,踢踢踏踏的,慢吞吞地朝他接近。冬兵低下头。他看见身后出现一双穿着旧运动鞋的小脚。他捏住刀柄上的纹路,把刀轻轻褪出刀鞘。


“上午好,先生,”一个怯懦的小声音在他下方响起,“您愿意帮个忙吗?”


冬兵眨了眨眼。“帮忙”也许是一种新的暗语。他看向那个发出声音的小东西:一个男孩。男孩又矮又瘦,有一头乱糟糟的金色短发,和一双蓝眼睛。他站在冬兵身侧,仰着头,脸上带着羞涩和不安。


“不会耽误您太多时间,”蓝眼睛指了指自己的胸口,那里挂着一个大牌子,上面写着“请给我一个拥抱”。“我们要做募捐。一个拥抱换五美分,换来的钱会用来给我们的孤儿院买书。我们可以交换拥抱和……”


在冬兵的注视下,蓝眼睛的声音越来越小,最后他整张脸几乎都缩进了破旧外套的领口里,只留一双蓝眼睛在外面,怯生生地望着冬兵。冬兵想他可能是被吓到了,因为冬兵一直盯着他。于是冬兵眨了眨眼,转过身去面对蓝眼睛。


蓝眼睛探了探头。“……和祝福,”他用蚊子般的嗡嗡声说,“快到圣诞节了,您一定会想要祝福。我们每晚睡前都会为您祈祷,愿您一辈子过得幸福。”


冬兵并不理解“幸福”的含义,但他听懂了蓝眼睛的意思。蓝眼睛的话太多了所以这应该不是暗号。他松开衣袋里的小刀,盯着蓝眼睛思考了几秒。


他又回忆了一遍蓝眼睛的要求。然后他想:“抱一下也没关系。”


想到这个之后他把自己吓了一跳。他本来应该直接走开的,按照管理员的指令,他不该和任何人接触。而且这太危险了。谁知道这小鬼有什么目的。


但蓝眼睛的话里有什么东西诱惑了他,也许是“祝福”,也许是“拥抱”。他很少有像这样的感觉了,于是他想:去他的指令吧,反正管理员不会知道。


他把小刀藏进衣袖里。蓝眼睛忐忑不安地看着他,苍白的小脸上带着近乎决绝的神情,似乎如果冬兵说一句“不”,他就要一头撞死在站牌上。那个表情莫名其妙地给了冬兵一种熟悉感。“这样的小孩很讨人喜欢,”冬兵想。然后他蹲下来,让自己能与蓝眼睛平视。


可惜冬兵的身材太高大了,而蓝眼睛太矮小;他蹲下来,还是要比蓝眼睛高出半个头。他突然想叹气。但他没能叹出来,于是他弯下一条腿,单膝跪了下来。


“拥抱。”他说。


蓝眼睛睁大了眼。“真的,”他结结巴巴地说,“天哪——我——你愿意——”


冬兵觉得他有点多话。“一个金发蓝眼的瘦小孩不该这样,”他想,“他应该更勇敢一点。他应该要强硬很多。”


但眼前这个金发蓝眼的小孩既不勇敢也不强硬。他看起来快哭了。他捏着自己胸前那块硬纸板,苍白的小脸上染上了一丝红晕。“这是我第一次被人同意拥抱!”他大声说,“谢谢你,先生!”


“不用谢。”冬兵说。然后他开始觉得不耐烦。电车应该快来了,可现在他还没有得到拥抱。他看了看小孩,然后张开双臂,把自己的胸口暴露给他。


“来吧。”他说,“或者你不想要抱。”


如果你不抱,我就不给你钱。他心想。只有付出才能得到回报。


但他没说这句话。他只是保持着那个姿势——暴露出自己胸口的姿势。小孩在他面前睁大了眼。他数着时间:一秒。两秒。三秒。


五秒。他决定起来了。他直起膝盖,想要站起来;但就在他开始挪动膝关节的下一秒,他的胸口猛然承受了一个飞扑过来的重量。


蓝眼睛像个小炸弹一样扑进他怀里。他在一瞬间绷紧了神经,等他意识到发生了什么时,他已经用袖口里的小刀抵住了蓝眼睛的后心。


而蓝眼睛对此无知无觉。他的手臂绕过冬兵的脖子,搭在那条厚围巾上,像是另一条围巾,把冬兵的肩颈缠得很紧。冬兵能感觉到那颗脆弱的小脑袋,它搭在他的脸颊边,毛茸茸的金发蹭着他的脸。他的手突然开始颤抖。


“谢谢你,先生,”蓝眼睛在他耳边说,“你真的很好。”


一股温热的鼻息喷到冬兵冰凉的耳垂上。他觉得像被烙铁烫了一下,猛地一抖手腕,把小刀抖回了衣袖里。他身上的蓝眼睛丝毫没有察觉。蓝眼睛的脸贴着他的下颌,那张被冻得冰凉的小脸蹭着他刚刚被围巾捂热的下巴,用柔嫩软滑的皮肤蹭他像野草一样冒出来的青胡茬。


那一刻冬兵突然看见阳光。温暖而柔和的阳光,洒在美国东部城市拥挤的街道上,阳光下有一群刚看完电影回来的闹哄哄的年轻人、一辆驶过轨道的贴着海报的电车,还有一只站在商店门口摇尾巴的秃毛老狗。一个金发的瘦青年在前面慢吞吞地走着,驼着背,低着头,步伐沉重而拖沓。


阳光给他们度上一层金边。毛茸茸的,丝线一般笼在一切物体的轮廓上,让他们都被温暖笼罩,变成金色。青年也是金色的。冬兵望着青年的背,看着那薄背心下若隐若现的突出的脊骨,突然有一种摸摸它的冲动。


青年很熟悉。但冬兵不认识他。“那是个任务吗?”冬兵想。他望着青年,青年叹一口气,在阳光里转过身来,张开两条细胳膊。


“行了,哥们儿。不想跟你吵了。和好吧,嗯?来抱一下,刚才的事儿我们都忘了吧。”


冬兵看着青年,过了几秒,他才猛然明白他是想要拥抱。他想抓住青年,可他才迈出一步,青年就连同街道和阳光一起,在一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寒冷又重新包围了他。他跪在地上,呆望着眼前昏暗的街道,只觉得脸被风吹得僵硬生疼。他眨眨眼,有水从眼角流下来,流进围巾里,被风凝成白色的细晶。


他胸前有什么东西动了动。一颗金色的脑袋从他颈间抬起来,短发划过他僵麻的脸。又是一口热气,洒在他的耳边。他的胸口贴着的是另一颗跳动着的小心脏。他僵硬地跪着,环抱着怀里的小东西,那个活物在他耳边重重地呼吸,他却没觉得紧张。他转过眼,瞄见脸颊边的一缕金发,在灰暗的阴云下随风轻颤着,却像阳光一样闪闪发亮。


他的身体突然又恢复了知觉。蓝眼睛一直安静地抱着他,没有动作,更没有松手。他那么小,那么轻,那么毫无防备——冬兵只要轻轻捏一下他的颈骨就能把他杀死,可他却丝毫没有意识到这一点。他只是抱着冬兵。像个小太阳一样,用皮肤与冬兵同样冰冷的皮肤接触,他们相互触碰,却奇迹般地发出了让冬兵无比贪恋的热量。


就这么在拥抱里死去也不错。当冬兵用手抱紧蓝眼睛的后背时,他把鼻子埋进蓝眼睛纤细的肩颈里,平静地想。可他不能死。他的任务还没有完成,管理员不会允许他死亡。任务目标惨白的脸突然在他眼前闪过,他一激灵,下意识放开了紧抱着蓝眼睛的手。


这不对。冬兵想。可他说不出是哪里不对。蓝眼睛的手臂松开了一点,抬头望着他;他推开蓝眼睛,局促地站起来,把手揣进了衣兜。


蓝眼睛的表情一瞬间变得紧张。“你不喜欢吗,先生,”他用那微弱的小声音战战兢兢地说,“还是我抱得太紧了?我——”


什么?


“不。”冬兵说。蓝眼睛畏缩了一下,小心翼翼地望着他。


冬兵觉得那个表情让他的心脏有点不舒服。他皱起眉毛,盯着蓝眼睛看了几秒。


拥抱对他来说太奇怪了。那感觉太好,他本不应该得到它。他应该在做了值得奖励的事之后再得到它才对。但他并没做过什么很好的事,还在刚刚杀了一个人;杀人这种事不适合让孩子知道,尤其是这种还没有成为迷你特工的孩子。


拥抱在这时是不合适的。冬兵不知道这到底对不对。他注视着蓝眼睛,觉得脑子很乱。有什么东西在他大脑里蠢蠢欲动,他皱皱眉,抿起了嘴。


他问:“你要什么来着?”


蓝眼睛眨了眨眼。“五美分,”他小声说。


对了。五美分。冬兵想了想,摸了摸衣兜。那里还剩下一些整钱,但没有五美分;于是他决定给蓝眼睛一些更好的东西来换这个很好的拥抱。他犹豫了一下,摘下了他的围巾。


他把围巾围在蓝眼睛的脖子上。“它值五美元。”他告诉蓝眼睛。蓝眼睛瞪着眼摸了摸那条围巾,看起来很惊讶。


“谢谢你,先生,”他扭捏地说,“可这太贵了。我们只用五美分就……”


冬兵明白了。他们更需要的是钱。于是他翻了翻风衣兜,从里面摸出一张火车票、一包吃剩两块的口香糖和几张纸币。他想了想,留下一张纸币,把剩下的钱都给了蓝眼睛。


蓝眼睛看起来像是被吓呆了。他半张着嘴巴,尖尖的小脸藏在黑色的大围巾里,看起来很滑稽。冬兵伸出右手,摸了摸那个金色的小脑袋。


“拿着它吧。”他说。围巾看起来和男孩很配。那么小的身体,裹在宽大的围巾里。那让冬兵觉得亲切和熟悉。蓝眼睛惊愕地看着他,通红的小手紧紧抓着围巾,眼里闪着茫然和喜悦的光。


“给我的,”他急促地说,“我可以——”


“留着它。”冬兵说。


说完他觉得有点冷。于是他竖起风衣的领子,好用它来挡一挡风。蓝眼睛转过头,看了看站牌边的同伴们,又看看冬兵,脸上泛起了兴奋的红晕。


“喂!”他高声叫道,挥着手里的钱朝同伴们跑去,“我拿到了!我换到了!”


冬兵看着他跑走。蓝眼睛冲去他的同伴身边,指着围巾大声说了几句话。


电车无声地拐过街角。冬兵站在原地看了蓝眼睛一会儿,转身走入登车区。


“喂!”有人喊。


踢踢踏踏的脚步声又一次响起。蓝眼睛再次出现在他身后,这回他小跑着过来,带着一路啪嗒啪嗒的鞋底声冲到冬兵身前,挡住了冬兵的路。


冬兵低头看看他。他张开双手,仰着的小脸上扬起一个笑容。


“谢谢你,”他说,“我们再抱一下吧!”  


  


那一天里冬兵获得了两个拥抱。第一个拥抱让他感觉温暖,第二个拥抱让他感觉迷茫。怀里抱着一个会动的温热的活物,那感觉很好,却是他从未体会过的。他想这是奖励,但他不知道自己做了什么能得到这个。


“也许是因为给了钱。”他想。电车到达身边时他强迫自己与蓝眼睛分开,当那温暖柔软的触感从他怀里脱离时,他感觉到一阵茫然。他的脑子很乱,他上了车,回头看见蓝眼睛站在候车区,朝他挥着小手。


“再见!”蓝眼睛说。电车启动时蓝眼睛仍然站在那里,冬兵一直看着他,直到他在逐渐拉远的街景里变成一个小点。


冬兵低下头,走到车厢后方,找了个座位坐下。他抱住琴箱,把脸埋进竖起的风衣领里。


冬兵得到了两个拥抱。拥抱很好,可他不知道他是否值得。    
 


(1)


巴基坐在治疗室里,背对着门,捧着茶杯和医生说着什么。他的长发刚在今早被娜塔莎扎成了一个丸子头,现在发绳已经滑脱了一点,只剩下那个毛糙的发团松松地垂在他后脑勺上,随着他点头的动作一颠一颠。


史蒂夫又给自己倒了一杯咖啡。他在治疗室外的长椅上坐下,盯着治疗室的玻璃发呆;过了一会儿他才意识到自己在盯着巴基的头发看,于是他挪开视线,强迫自己去看别的地方。


巴基的头发一直很软。他灌了一口咖啡,盯着咨询室门口的盆栽想。如果没有娜塔莎,巴基会不会因为弄不好柔软的头发而烦躁,从而来向他求助?那样他一定会高兴得说不出话来,不管用上多长时间,哪怕要搭上一整天,他也要为巴基绑一个最完美的丸子头。他没做过那事,但他学得很快,如果要做,他一定能比娜塔莎做得还好的。


可现在看来,那暂时还不太可能实现。


自从巴基回到他身边以来,史蒂夫就意识到了一件事:巴基从来没有向他们任何人提过要求,哪怕是“给我一杯水”或者“我需要食物”这类最基本的请求,巴基也没有说过一个字。他一开始以为巴基只是不需要人帮助,但在他半强迫性地和巴基住在一个套间里之后,他发现事实并非如此。


巴基比他们中间的任何一个人都更需要照顾。最开始的每一个夜晚,也许是因为噩梦或失眠,巴基总会在半夜从床上爬起来,光着脚走到客厅里去,对着墙壁站上好几个小时。睡在隔壁的史蒂夫总能听到巴基卧室的动静,有时是一声轻轻的开门声,随后门被合上,客厅传来一点细微的响动;有时史蒂夫能听见隔壁房间传来的抽气声,混着压抑着的嘶吼和低泣,在寂静的午夜里显得尤为清晰。每当那时候,史蒂夫总会打开巴基房间的门,在墙角找到蜷缩起来的挚友。他不知道该怎么做,只能坐在巴基旁边,靠在墙上,和巴基说话,一遍一遍地轻声告诉他“你很安全”,直到巴基不再发抖,不再因为一场突如其来的噩梦而抽搐哽咽。


而巴基确实在慢慢变好。他恢复的速度并不算快,但过程很安稳,他逐渐开始跟史蒂夫以外的人交流,开始按时吃饭而不是经常忘记自己的胃需要食物,也渐渐开始接受心理治疗。他依然没有跟任何人提过哪怕一个要求,在和亲近惯了的朋友以外的人身边还是会感到紧张,但无论如何,他已经学会了对话,学会了偶尔开个玩笑,学会了待在一堆吵吵嚷嚷的复仇者里而忍着不用枪扫射这群永远不会体谅人的混蛋。


于是史蒂夫一直忽视了这一点。巴基良好的恢复情况让他忘记了巴基其实从来没跟他谈过自己的感受,而在七十年以前,他们永远是会互相分享所有事情并在遇到困难时第一个向对方求助的。


史蒂夫一直觉得这很正常。直到今天早上,巴基向娜塔莎提出了他的第一个请求。


不是史蒂夫,而是娜塔莎。


“帮我绑个头发吧。”巴基对娜塔莎说。当时他们正在公共区域吃早饭,克林特因为这句话惊得一口吞下了整片洋葱,而史蒂夫则在惊讶和喜悦之余,因为心底莫名涌上来的复杂情感而捏弯了勺子。他把弯了的勺子重重插进麦片粥里搅拌着,用余光瞄着巴基,试图确认巴基真的是在对娜塔莎说话而不是对他说。为什么是娜塔莎?


但巴基并没有注意到他的小情绪。他只是用右手拢着他半长的头发,凝视着同样惊讶但仍然镇定的娜塔莎,又重复了一遍:“你能帮我绑个头发吗,塔莎?”


头发。好吧。史蒂夫确实不会绑头发,但就如刚才所说的,他可以为了巴基去学。这总要比从一栋燃烧的大楼里救出一只猫崽要简单得多吧。只要巴基说一句,史蒂夫保证他能在一个小时内学会五种头发的绑法,如果巴基愿意,他还能给他编辫子。只要是为了巴基他什么都愿意做,可是为什么——为什么巴基找的是娜塔莎而不是他?


这种情绪在整个早餐时间里一直困扰着他,而在早餐过后,当他看见巴基坐在娜塔莎脚边,任由娜塔莎鼓捣他的头发时,他开始觉得呼吸不畅。结果是他一直坐在沙发上盯着娜塔莎和巴基看了半个小时。娜塔莎绑头发的手法很利索但她显然更喜欢尝试花样,她在巴基的头发上做了不少手脚,可巴基竟然整整半小时都安静地坐在地上,就连娜塔莎给他编了许多小细辫并把头发都绑成了一束,他都没有抗议。他就只是伸着双腿坐在那,后背靠在沙发脚上,脸上带着微笑,时不时轻声跟娜塔莎交流一下想法。


那场景让史蒂夫的牙根开始泛酸。当娜塔莎完成她的杰作,扶正巴基的脑袋问史蒂夫觉得如何时,在巴基期待的目光下,史蒂夫往后一靠,抱起了双臂。


“嗯,挺好的,”他说,“只是为什么要编那么多辫子?”
他的语气显然不太好。意识到这点后他立刻咬住了自己的舌尖,但那为时已晚。娜塔莎高高扬起了眉毛,用眼神询问他到底怎么回事;巴基则愣了一下,随后咧开嘴笑起来,扯掉了发尾绑着的皮筋。


“我也觉得辫子有点多了。”他轻松地说,“别编辫子了,塔莎。就帮我扎起来吧。马尾怎么样,或者丸子头?”


“我不确定马尾能让某人满意。”娜塔莎不怀好意地说。她轻柔地帮巴基拆掉辫子,把那些卷曲的头发捋平,熟练地把它们拢起扎成一个发团。巴基轻声笑起来,史蒂夫则懊恼地看着他们,把自己陷进了沙发背里。


那个上午,史蒂夫花了两个小时一直跟巴基待在一起,才让那种不舒服的感觉从他胸口消失。那两个小时里他们做了一些有意思的活动,比如一起跑步,比赛攀岩,还有在对方身上留下程度不同但都并不很严重的淤青——山姆曾说过巴基也许需要一个情绪发泄口,于是每日的对打练习就成为了他们的日常活动。从健身房出来之后史蒂夫觉得神清气爽,他正打算问问巴基要不要一起去买个冰激凌,巴基就收到了他的心理治疗师给他发来的消息。


“治疗师到了,”巴基看完手机短信后皱着眉说,“嗯,那我们——我们等一会再见?我两个小时后回来。你可以……先跟塔莎他们一起待一会什么的。然后我们可以去吃个冰激凌……?”


“好吧。”就算失望,史蒂夫也只能这么说。但他并不打算再去和娜塔莎待在一起,于是他跟着巴基去了治疗室,就在门外干坐着等了他两个小时。那期间他喝下了四杯咖啡,但他一点也不开心也不兴奋;那些咖啡因总会很快被代谢掉,多喝咖啡的结果只能是让他多跑几趟厕所而已。


但他的情绪多少是缓下来一点了。他摸出手机,看了一眼时间。治疗还剩两分钟结束。他站起身来,活动了一下坐僵的背。


治疗室里,巴基从沙发上站起来,微笑着和治疗师说了句什么。史蒂夫迈步往门前走。


他刚走到走廊中间就停下了脚步。


他看见巴基朝治疗师——那个矮个子中年男人,露出一个有牙齿的笑容——见鬼的连他都很少能再见到巴基这样笑了——然后治疗师微笑着探过身去,轻轻搂了一下巴基的背。


史蒂夫的手指一热。他低下头去,才发现是自己捏扁了咖啡纸杯。他低低抱怨了一声,从脚下的一滩咖啡里挪开,张望着寻找最近的纸巾摆放点:随后他发现最近的有纸巾还有洗手台的地方只能是治疗室。他抬起头,看见巴基已经和治疗师分开了,但巴基还没有转身出门离开。


好吧。现在已经过了两个小时零一分钟了,为什么他们还不结束?那个治疗师不该这样占用巴基的时间。而且他需要一些纸巾。史蒂夫需要一些纸巾,他不能就这么任由咖啡污染地板。治疗室肯定有纸巾,所以——


史蒂夫甩了甩手上的咖啡,大步走向治疗室,敲了敲门。


“不好意思,”当巴基和治疗师同时朝他看过来的时候,他故作随意地举起手里扁了的纸杯,“我打扰你们了吗?我想借几张纸巾。你看,我刚刚,嗯——不小心弄洒了咖啡。”
 


 


 


史蒂夫坐在娜塔莎和克林特中间,盯着手里新的咖啡纸杯,上下掀动着它的塑料盖子。他不知道复仇者们——闲着的复仇者们,比如山姆、娜塔莎和克林特突然把他叫来开会是什么意思,但他觉得,他们不选择会议室而是要在克林特的套间里吃着披萨开会,那他们要说的肯定不是什么正经事。


他垂着眼睛,盯着黑色的塑料盖,用拇指和食指把它的边缘捏扁。他实在不想在这里待太长时间。上午他刚刚打扰了巴基和医生的治疗(史蒂夫依然认为那不算什么正常的治疗流程,他们肯定早就结束了而且有哪个心理医生会那样抱着病人的?),虽然巴基看起来并没生气,但回去的路上巴基还是没怎么说话,一直皱着眉像是在想什么事。史蒂夫也不知道该怎么跟他说话,所以他就只是跟在巴基身边,一直盯着面前的地面;最终他们连冰激凌也没买,就直接回了大厦。


他不知道他们这算不算是在闹别扭。他们以前曾经闹过不少次别扭,一般那时候都是巴基主动找他和好,他为数不多的几次服软也只是建立在他做错了事的基础上的。可现在不同。巴基回来之后他们就没再闹过别扭,因为一开始巴基一整天下来都不会说几句话,更别提跟史蒂夫吵架了。


那其实不是很好。史蒂夫知道怎么让以前的巴基开心:做鬼脸,和他说“对不起哥们儿”、“天啊你不会真的生气了吧我们去吃点什么吧嗯?”还有“求你了巴克,别板着脸”。如果上面的方法都不行,就抱抱他。只要史蒂夫罗杰斯一伸手,无论是哪个巴基巴恩斯都不能拒绝。这方法百试百灵,在以前的史蒂夫看来,没有什么矛盾——他和巴基之间的矛盾,是一个拥抱解决不了的。


可现在的巴基——现在这个他好不容易找回来、经历了那么多的受了创伤的巴基,史蒂夫无法再像以前那样那么随意地对待他。从前的巴基无论跟他吵多严重的架都不会走,可现在的他已经失去了巴基太久。他可以就呆在巴基身边什么都不做,只要巴基别离开。


可他以为他应该是巴基最亲近的那个。但为什么巴基会让娜塔莎给他绑头发,会让治疗师拥抱他,而且那个治疗师甚至算不上朋友他跟巴基才认识小半年——却不肯让史蒂夫碰他的头发或者和他拥抱?史蒂夫又不是没和巴基提过,比如他上午就暗示说“我记得小时候我给瑞贝卡绑头发,每次她都夸我绑得比你的好看”,还有半年前当每晚巴基在墙角缩成一团时,史蒂夫都会悄悄碰碰他的手,告诉他“我在这里”。要是这样算起来,史蒂夫陪在巴基身边的时间比在场的每一个人的加起来都要长。那为什么巴基不对他提出这些事,而是对别人说?


他捏着杯盖往上一翻,不小心捏裂了塑料盖的边缘。有水珠从裂了的盖边溢出来,浸湿了他的拇指。


这时他才抬起头,发现在场的每个人都在看他。山姆站在他对面,弯腰扶着他面前的茶几,似乎正打算用手拍醒他。


他畏缩了一下。“怎么?”他说,“抱歉,我刚才在发呆没听见。你们已经开始了吗?”


山姆摇了摇头,站直身子。“你得听一听,”他说,“这决定和你有关。你的意见很重要。”


“好。”史蒂夫说。他把那个坏了的盖子重新扣回杯口,把咖啡杯放在膝盖上。娜塔莎在他旁边注视着他,但他装作没看见。


他还记得呢。绑头发。


他听见娜塔莎在他旁边嗤嗤发笑。“你确实得听。”她哑声说,“你得学点东西,除了现代人的交往方式以外。你得学着控制你的脾气。”


“我没在发脾气。”他懊恼地说,“早上那事不是你想的那样。我——我早上没吃饱。”


“低血糖?”克林特问。娜塔莎又一次咧开嘴。史蒂夫瞪了她一眼,她笑得更开,但好歹是转过头去没再说话了。史蒂夫用了很大的力气才没让自己的手去捏杯子。


“好,你们吵够了没?”山姆问,“吵够了就停一停。给我一点尊重吧朋友们,我在这儿站了五分钟了啊。”


“有四分钟都是史蒂夫在发呆。”娜塔莎轻声说。山姆翻了个白眼,克林特则嘿嘿地笑起来,用肩膀撞了撞史蒂夫的。史蒂夫深吸一口气,把手指从咖啡杯上移开。


“我不会再发呆了,”他说,“抱歉山姆。还有闭嘴娜特,早上的事真的是误会。我不会再乱发脾气了好嘛?”


“原谅你。”娜塔莎说,“但你不懂小辫子的美。”


好啊,又是小辫子。史蒂夫想。她为什么就不能放过头发这个话题呢?


“我真没看出它哪儿好看。”他怒气冲冲地说,“我们能开会了吗?巴基还在房间里等我。我们一会儿还要去健身房。现在就进入正题怎么样,还是说我们要在这儿坐到吃午餐?”


他说谎了。巴基没和他约好要去健身房,他只是想早点脱身,但他觉得现在巴基一定在健身房里。如果时间赶得上他还来得及去找巴基,只要他们打上一场或者比个赛,他们之间的矛盾肯定就能消失了。没有什么不是打一局拳赛不能解决的。


他的朋友们显然被他的语气镇住了。他们都瞪着他,几秒之后,史蒂夫才意识到他刚才的语气有多强硬。他张了张嘴想道歉,但山姆制止了他。


“没事,”山姆说,“我们理解。”


史蒂夫靠回沙发背上,点了点头。“情绪不好。”他嘟哝道,“抱歉。”


“没事啦。”克林特说。娜塔莎挑了挑眉,什么都没说。


“好,现在你们能静下心来了吗?”山姆问,“不会很长时间的,队长。十分钟。”


“没问题。”史蒂夫低声说。他又开始无意识地拨弄那个盖子的裂口,山姆在他对面坐下,用关心的眼神望了望他。


“好吧,”他说,“是这样的。关于巴恩斯,科尼有一套专为他的治疗方案。——科尼是他的治疗师,”当史蒂夫迷惑地看向他时,他解释道,“矮个子的那个。我们曾是同事。”


“噢。”史蒂夫说。他想起那个治疗师科尼,半小时前他刚刚拥抱了巴基——他的牙根又开始泛酸。他皱了皱眉,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随意一点:“他怎么样?”


山姆挑了挑眉。“他很专业,”他说,“我以为你知道。当时我介绍他来的时候你和娜塔莎可是把他查了个遍。”


“……我没看他的资料。”史蒂夫说,“我和娜塔莎只是想确认他没问题,知道他不是九头蛇或者别的什么机构的人就没事了。”


娜塔莎哼了一声。史蒂夫用手肘轻轻撞了她一下,她很快就用她尖利的肘骨撞了回来。史蒂夫叹了口气,往克林特那边挪了挪,离娜塔莎远了一点。


他假装没看见娜塔莎的白眼。“所以,嗯,”他说,“科尼怎么了?关于巴基的治疗方案?”


山姆发出一声叹息。“别闹了,你们。我们回归正题。——科尼有一套针对巴基的治疗方案,现在看来他对巴基的判断是正确的,治疗见效了。关于巴基的事我不好多说,他也没有跟我谈到巴基的太多事——但他告诉我,就现在看来,巴基的情况其实没有表面那样好。”


史蒂夫发现他差点又一次把咖啡杯捏扁。他松开手,把杯子放到了茶几上,向前探过身。“什么,”他说,“巴基——他说巴基怎么了?”


“冷静,巴基没事。”克林特立刻叫道,“放轻松。慢慢听他说。”


“他没事,”山姆迅速地补充,“他很好,恢复得很快,我们都能看到。他只是需要朋友的帮助。”


史蒂夫眨了眨眼。他意识到自己有点反应过度了,于是他慢吞吞地缩回来,把自己陷进沙发里。“好吧,”他低声说,“帮助。怎么帮助?”


“他有跟你谈到过他的感受吗?”山姆问,“他对我们可能仍有警戒心,但对你应该会好上很多。他会不会告诉你他的想法或者需求之类的?”


史蒂夫突然又开始觉得呼吸困难。他的心脏揪成了一团,他狠狠吸了一口气,用左手食指敲着右手背。


“没有。”他说。虽然他不想承认,但这是事实。“巴基从来不跟我谈他的感受。他也不向我提要求。——一个都没提过。”


娜塔莎往他这边侧了侧身。他不用回头也能感觉到娜塔莎的目光,但他不想回应。“据我所知他从没提过要求,”他盯着自己的手背说,“但今早他要求娜塔莎给他绑头发。这算不算一个?”


山姆挑起眉毛。娜塔莎很轻地叹了口气,靠回了她原来的位置。


“当然算。”山姆说,“这很好。我想他有在积极配合治疗。你知道交流感受和需求对他来说是很重要的。”


史蒂夫愣了愣。“是吗?”


史蒂夫不知道。史蒂夫以为巴基只是不想谈到那些,所以他从来不问。所以这就是原因?因为他没有明白巴基的需求,巴基就不再信任他,转而去信任值得信赖的娜塔莎或者科尼了?


他突然觉得自己像个傻瓜。巴基永远是最了解他的那个,可他几乎很少主动去了解巴基。他在布鲁克林时养成的习惯已经根深蒂固,他总认为巴基永远会在他身边,永远能第一眼就看穿他的心思,而他也永远是他的挚友身边最亲密的人。


而现在他在把巴基越推越远。


“我是不是不合适?”他想。他知道他的感情没有娜塔莎那么细腻,也不像科尼那样是个专业且经验丰富的治疗师。半年来他一直绑在巴基身边,巴基从来没有抱怨过一句,可会不会巴基其实早就已经不再信任他,觉得他不适合再做朋友了?


他垂下了头。山姆和娜塔莎在他旁边说着什么,克林特没有看他,而是在自顾自啃披萨。他盯着茶几上裂了个缝的杯盖,突然想要变成水蒸气,钻进那个咖啡杯里再也不出来。


如果巴基不再信任他了,那他该怎么办?


———————TBC———————


爆字数了所以分一下章……忘记说惹,很狗血,虽然想写的是酸梗但它不但不酸还很沙雕……请大家一起来观赏醋盾吃飞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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